孙坚 | 操场来了白鹭
【往期回读】
丁伙中学 孙坚
校运会的早晨,操场来了几位不速之客——白鹭。
在这秋的清晨,草地上晕染了一层雾气,朦胧迷离。露水打湿了草地,露珠被顶在叶尖,滑到叶杈,滴落草根。三四只久违的白鹭正悠闲地漫步,或静立伫望,或低头觅食,或张翅腾跳。有老师说,它们已经是常客了。学生们虽已到校,可还在教室早读,待这露水被风儿吹干,才会齐集操场,喧闹地无意识地赶走它们。在我想来,白鹭也必定视这里为它们的一块活动场所,每天在清露中必至。
比起校园外的茂密树林、清水稻田、河塘苇沼,这操场实在不应成为白鹭这种优雅的鸟儿的欢愉的场所。毕竟,画家、摄影师们也断不会以操场为取景框来表现这种诗意韵味浓厚的主角的。不知为什么,它们确实来了,还自在地观看了开幕式前的学生队伍、猎猎彩旗。
我也耳濡目染这操场,留心过它的变化,着实不一般。
在好几年前,它被改造成这样,周围一圈红色塑胶跑道,中间的草地当时做的是草坪,清一色的“马尼拉”。可过了几年,情况大变,各种有名字的、没名字的草花都来栖居,上演着群雄逐鹿的“三国”,它们的地盘相对稳固又互有渗透。有人议论这草坪工程的失败,维护工作的不到位,我却异乎寻常地感受到它不断给我带来的喜悦,不知这可爱的白鹭是否同我一样荒诞。
春天,枯黄的马尼拉草针还厚厚地盖着,拨开它们,贴着泥土的一层已经有了不少绿意。爬上教学楼俯视,草色遥看,让你不断地在心里期盼,忽然哪天操场就全绿了。果然,几场春雨过后,马兰头、黄花草、巴根草、茅草都起来了。马兰头不易辨认,因为土地贫瘠亦或是营养被争抢,叶片贴着地面,不肥嫩。短茎和叶片上渗着暗红,像是枯萎不堪,散在这巨大的操场,确乎微不足道。到了清明前后,有吃马兰头的习俗,吃了可以败毒。我常吃,可没吃过这里的。黄花草是我这样叫它的,没考证过学名,土名叫黄黄草,上海人叫它草头。也是可以吃的,远比马兰头的可食期要长,且清淡素鲜,炒时要大火多油。汪曾祺说过“素菜荤做”,恐怕于它很合。这黄花草群居得厉害,一场春雨过后,便一簇簇拥挤着抬高,堆成小山,这儿一块,那儿一块。俯视整个操场,大有饱览祖国河山之意,山峰竟壑,平原驰象。然而盛极必招致修理,一场草坪机隆隆地吼叫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只有巴根草藏匿在草坪中,悄悄地发展自己的势力,伸得米把长的匍匐茎会偶尔绊一下你的脚。引得孩子们蹲下身子一根根扯断它们,拿来比长短,然后再相互挥舞,追逐一气。茅草也混在草坪里,叶片短,直竖着。初春时草芯里开始鼓胀,分开茅草拔出草芯——我们小时候叫它茅针,剥去包裹的外衣,露出雀舌一样润湿的白嫩的茅针,放在嘴里嚼食,甜咪咪的,幸福感即刻涌遍全身。现在的孩子不会去尝,“揲茅针,害毛病”的童谣怕也无人知晓。这童谣的流传何止百年,然而一夜间近乎绝迹,让你不禁悲叹世事变迁之快,往事真的一去不返。
如今,秋又回到这操场。一朵朵淡蓝淡紫的小白花,似菊非菊,一枚枚像徽章,在这秋晨雾气笼罩的草地上连成一片,盛情的绽放。孩子不知是马兰花,真有叫它野菊花的。马兰花开得疏朗、静谧,它不怪孩子们把它认错,还是守着春天生长的那一块地盘。春天没能引起人们的关注,也一定要在这秋露里绽放一回,证明自己的存在。
物种是多样的,每一种都很精彩。物种生存之道也确如达翁所说,不断竞争;但不知达翁的书里是否还有一点,和谐共生。“你方唱罢,我又登场”何尝不是各物种的争相展露,偌大的操场何尝不是人生的舞台?
操场又来了白鹭,白鹭何尝不属于这操场?